為建立「臺灣笛子演奏學派」而吹 陳中申
-本文是1990年陳中申笛子獨奏會「臺灣風情」所寫-
無論「統」、「獨」,我們都希望兩岸政府,須建立在對等關係的基礎上進行。然而,「對等」的前題,卻須有對等的實力,政治上如此,文化的交流上何嘗不是?
但戒嚴四十年下的國樂界,卻在西樂當道(學校音樂教育全是西化)、本身缺乏師資、教材等主客觀因素下苟延殘喘。民國56年一場「中華文化復興運動」,雖使國樂虛胖到曾擁有過三、四百個國樂團,但沒有根、沒有養份的表面繁華(每年音樂比賽勞師動眾的盛況不再!)瞬間就煙消霧散了。因為這個脫胎於「傳統」音樂的新樂種,到了臺灣,即使沒有奶水,也沒想到要汲取臺灣「傳統」音樂的營養,因此只有一直遙遙落後在大陸之後了。
現在,兩岸開放了,各種文化交流逐漸展開,國樂界宛如進香團般的絡繹於途,美其名「交流」,其實只「朝聖」的份。我們以「經濟」(美金)換取「文化」(樂譜、樂器、演奏錄音、論文書籍……),只「交」不「流」,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國樂特色。聽解嚴後的國樂演奏會,「長城隨想」、「秦王破陣樂」……仿如置身北京、上海。
長久以來,大陸的陸春齡、馮子存(南派、北派大師)是每個吹笛者的偶像,戒嚴時期靠著拷了又拷,得來不易的錄音帶,一音一句的將之翻成樂譜,從模糊不清的笛音中,不厭其煩的揣摹技巧,這是每個吹笛者的共同經驗。但是只能偷偷綀習,不能公開演出,想上台演出只有「江干夜笛」(抗戰時期作品)。直至54年,董榕森教授的「陽明春曉」問世,吹笛者才揚眉吐氣。但是一晃眼十年過去,只要聽說有笛子獨奏,一定又是「陽明春曉」,雖然曲子好,但對欣賞者而言,總不能老是聽這一百零一首。對演奏者而言,雖然已學到大陸笛曲的技術,卻不能公開展現(演奏匪曲麻煩不小),真是有志難伸。
於是,年輕一輩演奏家,乃起而自作自吹,63年我寫了「騰飛曲」(經劉俊鳴老師修飾並配伴奏),由於使用不少大陸笛曲技巧,大受吹笛者歡迎。後又有胡世昌的「茶山姑娘」,白台生的「台東小唱」……,後來又加入受過西樂作曲訓綀的作曲家,如蕭唯忱的「嬉遊曲」、黃偟的「序奏與快板」、許德舉的「鳳凰語」、林爾發的「懷鄉曲」、陳揚的「笛的隨想」、「西窗話舊」及馬水龍的「梆笛協奏曲」……等。臺灣的笛子,由於演奏家人材輩出及作曲家的參與,乃成為國樂界最蓬勃的樂器。即使面對大陸眾多笛子大師,也能毫無自卑之勢,因為在作品的數量及品質上,臺灣風格已逐漸成形。
綜觀臺灣目前的笛子作品,大約可分成三類,第一類是大陸風格,如本人的「騰飛曲」、「一路輕歌」,胡世昌的「茶山姑娘」,董榕森的「十里鶯啼」,白台生的「東風」、劉松輝的「喜訊」……等。第二類是臺灣風格,如本人的「草蟆弄雞公」、白台生的「蘭陽春暖」,此類作品,除了內容具臺灣風味外,演奏技巧也須具有臺灣民間音樂的特殊風格奏法,目前仍待努力。第三類是現代風格,大都是受過西樂訓綀者所作,由於沒有傳統技巧包袱,故隨興所作,突破既有框框,大大提昇了笛子的技術,作品如上一段所述。這一類作品也是大陸上所較缺乏的,故我將它列入「臺灣風情」的曲目中,有「嬉遊曲」、「序奏與快板」及「前進曲」等。
大陸的國樂,雖然曾經輝煌璀燦,但隨著對外門戶開放,及全力發展經濟,昔日風光已不再,流行歌成了大眾娛樂,樂團難得演出一場,樂人們士氣低落。而臺灣如旭日東昇般的國樂風氣,成了他們一線希望,人人競想來臺。
我想發展「臺灣笛子演奏學派」應該正是時候了,藉著此時臺灣本土音樂的復甦之勢,在臺灣戲曲音樂中汲取養分,我們有北管的高亢、南管的婉約,有民謠的活潑、歌仔調的豐富多采,更有各種文化的匯聚(如荷蘭、日本、大陸各省、漢族、客族、山地原住民……),再加上歐美音樂的滋潤,臺灣樂派的建立,實可不假外求,自給已取之不盡了。最後引前臺北市國陳澄雄團長的一句話與大家共勉:「國樂的昨天在大陸,國樂的今天在香港,國樂的明天在臺灣」。
Kommentare